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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农村建设,任重而道远——对江西兴国县茶园乡教富村的调查

编辑:浙江大学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 作者: 徐文颖 虎麦峰 时间:2006-07-26 访问次数:22

中共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在国内外引起了强烈反响,有国外媒体称“这是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帮九亿农村人口在经济上追赶城市居民”,2006年中央财政支农资金达3397亿元人民币,比去年增加14.2%,人们似乎看到了党和政府改变农民、农村和农业现状的决心,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半年多时间过去了,新农村建设搞得怎么样,我们对率先在全国开展新农村建设的江西省赣州市兴国县茶园乡教富村进行了调查。
教富村是茶园乡乃至兴国县的一个偏远山村,是客家人的聚居地,有345户村民,人均土地0.6亩,主要种植水稻和油茶,90%的年轻人外出务工,村里只剩下老年劳动力从事农业生产活动,2/3的儿童是留守孩。村里的自然环境保护的比较完整,山清水秀,但经济社会发展十分滞后。调查显示:自中央做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决定之后,该村经济社会并无大的发展。村党支部吴书记坦言:“新农村离我们还很远”。
一,教富村新农村建设面临的困难
我们对教富村及友邻的豪兴村、李新村进行了采访,并走访了一些农户,发现教富村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面临诸多困难:
一是资金问题。调查发现,教富村新农村建设的最大障碍就是无启动资金,基础设施无法改善,建设方案难以实施。尽管有拨款但金额不足,下拨过程中又被层层克扣,到村里仅剩皮毛之款,没有资金规模,最终被挪作他用。公共财政的阳光不能普照教富;农户收入少,观念落后,又无政策依据,自筹资金甚是困难,这样一来,所有的建设方案都因无资金而不能实施,成了一纸空文。
二是基础设施落后,村容村貌不整洁。因资金短缺,村里的基础设施无法得到改进,尽管90%的农户饮用井水,但仍有十余户村民饮用河水,村里没有统一的供水设施,井水未经消毒处理,水质很差;村里的供电设施不完善,隔三差五的断电;村里没有垃圾场,生活垃圾随处可见,村里的厕所设施也无改进,赣州市委、市政府的“五新一好”、“三清三改”在教富村只不过是一条口号而已。
三是交通问题。教富村位于比较偏远的山区,依山开路,交通不便。前几年上级给了200吨水泥,村里集资了10万元修了4公里水泥路,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村里的交通状况。但这条路依山而修,设计不科学,路面宽度仅为3.5米,运力不足,而且安全隐患极大。
交通不便,农产品特别是茶油难以外销,上门收购的价格仅为7~8元每斤,远低于市场价格,给村民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
四是改革中出现的新问题。党的“十六大”以来,教富村党支部、村委会紧跟时代步伐,落实中央和省、市有关政策,进行了一些改革,如和豪兴村、李新村联手,建立了三村书记联席会议制度、建立健全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等,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是改革尚未完成,阻碍改革的问题已经暴露出来,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村民的信心,这不利于村子的发展。
和全国其他地方一样,教富村也初步建立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根据国家和省、市有关规定,每人每年交10元钱,一年中药品开支8元以内免费,治疗费用达350元以上才可报销,报效比率不足10%,并且,办理报销手续繁琐,农民虽然缴了钱,但并没有理解和接受合作医疗制度。另据调查,合作医疗实施之前,感冒之类的小病只花四五元,而实施合作医疗之后竟然要花七八元,看病花的前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有村民说:看病,可以让富人变穷,穷人破产。
自国家对种粮实施补贴以来,特别是减免农业税以来,农资价格快速上涨,已经抵消了减免农业税带来的实惠,种粮成本未减反增,教富村已经有农田撂荒,粮食产量下降。据了解,教富村的粮食收成勉强可以维持生活。
因村里师资力量有限,教富村和友邻的豪兴村、李新村共建一所小学,三个村的小孩都在教富小学上学,村庄分散,路途遥远 ,大部分学生要花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校,早上8点中上课,下午4:30放学,并由老师护送回家,这加重了老师的工作负担,也不利于教学效果的提高。
自新农村建设以来,各地在实施过程中出现了违规占用耕地建新村的倾向,这种倾向也有所反映,调查发现村里在规划过程中和群众协商欠妥,并占用良田建房子,村民对此不能理解。教富村人地关系高度紧张,人均土地只有0.6亩,违规占用耕地可能导致干群关系紧张。
五是教育、社会事业落后。教富村社会事业几乎是一片空白,村民们也没有“社会事业”这个概念,闲暇之时除了看电视就是串门;村里也仅有一所私人小诊所,担负着全村的医疗卫生服务职能。由于经济落后,全村都把精力放在赚钱求生存这个基点上,根本无暇顾及社会事业。
教富每年也能出两三名大学生,但从没有人才回流教富,造成了人才断层。教富小学教师平均年龄53.3岁,年纪最大的校党支部吴书记今年已经59岁,很多老师都是一家两代人的老师,吴书记是一家三代人的老师。教师数量少,每位老师要干两三个人的工作。
村里引不进人才,自己培养的人才不回流,很多事项都凭经验,村党支部吴书记告诉我们,人才问题已经是教富发展面临的最大问题。
六是留守儿童问题。据了解,教富村65%的孩子是留守儿童,并且还在逐年增加,教富小学档案登记的留守孩,2005年11月是 名,2006年2月是 名,占小学生总数的60 %。留守儿童主要有祖父母、外祖父母代管,平均每位老人代管一个孩子,部分老人甚至代管两三个孩子。由于家务繁忙、身体不好及老人对孩子疼爱等原因,代管留守孩的老人根本不能认真履行代管职责,孩子的学习、生活都处在“顺其自然”状态。教富小学吴书记、陈校长告诉我们:“家庭教育的缺失加重了学校的负担,加重了社会的负担,尽管我们采取了很多措施,但是收效甚微”。
七是新农村建设领导班子问题。教富村领导班子成员大都过了40岁,40岁以下的仅有两三位,这些干部文化水平不高,带领群众致富的能力有限,由各有家业,无法形成新农村建设的领导核心和中坚力量。县人大代表,豪兴村党支部刘书记说:“村干部素质低,待遇差,又各有家业,无法安心领导村里的建设。”
八是村民观念问题。调查中我们发现,大部分村民甘愿安于现状,没有上进心,不能仅积极配合村里、乡里搞建设,常常因个人利益和眼前利益而阻碍集体决定的落实。村干部坦言,群众思想工作是村党支部和村委会最头疼的工作。
二,教富村近年来的建设成就和建设新农村的措施
尽管村里的基础设施差,底子薄,但教富人民在上级部门的支持下,在村党支部、村委会的领导下,艰苦奋斗,近年来也取得了一些成就。中央做出建设新农村的决定之后,教富村积极响应党中央和省委、省政府的号召,采取了一些有效措施:
一是积极筹集资金,改善基础设施。村里争取了200吨水泥,自筹资金10万元,修了通往山外的水泥路,结束了教富人步行进县城的历史,山外的商贩也可以进山收购农产品,提高了农产品的商品率,增加了村民的收入;村里争取了5万元的扶贫资金,并通过其他方式筹集资金20万元,兴建了教富小学教学楼,完成了小学校舍改造工程。目前,村里正在争取修建教富小学教师宿舍楼(办公楼)。
二是认真落实上级指示,扎实推进农村社会保障事业。调查显示,村里对孤寡老人、五保户的补助都能按时发放,如数发放,标准是50元/月。村里的贫困户陈明提老人告诉我们,他们老两口的生活补助都能按时拿到手,还没有出现拖欠情况。有几户住在山脚的村民,房屋因自然灾害倒塌,村里积极联络,从上级民政部门为每户灾民争取到了4000元建房补助。为解决困难农户农业生产资金问题,村里争取信用社为农户提供低息贷款,金额2~3万元,年利率为5.7%。还款期限是1~3年不等。
三是建立三村书记联席会议制度,建构小区域合作机制。教富村和友邻的豪兴村、李新村联手,形成合作圈,合作圈内的重要事项都由三村书记联席会议讨论决定,交由各村执行,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降低了新农村建设的成本,在兴国县实属创意性改革。
四是重抓教育事业,着力解决留守儿童问题。教富历来重视教育,进入新世纪以来,村里积极争取,多方筹资,完成了小学校舍改造项目,新增了一批教学设备,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村里的教学设施。教富小学的老师兢兢业业,为促进教富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经兴国县教育局批准,村里兴建了幼儿园,由村委会吴主任亲任园长,聘请年轻教师任教,加强了对学龄前儿童的教育。
针对小学生中留守儿童比重过大的问题,村委会会同学校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建立“留守孩信息卡”,每学期初对学生中的留守儿童进行登记;成立了留守儿童校外学习小组,由三位校领导任组长,各科任教师为成员,分组辅导;建立家访制度,村干部、老师定期到留守儿童家里了解情况,帮助解决留守儿童学习、生活中遇到的实际困难。可以说,教富小学的老师在留守儿童问题上扮演了老师与父母的双重角色。
五是成立新农村建设领导小组,统一领导新农村建设。教富村成立了由村党支部书记任组长,村委会等部门(单位)参加的新农村建设领导小组,分工协作,内外联合,把发挥自身优势和争取外援结合起来,稳步推进新农村建设。
三,几点建议
对教富村面临的问题,结合中央和省、市有关新农村建设的指示,我们对教富村新农村建设提出如下建议,仅供参考:
首先,要努力改善村里的基础设施。要立足现实,着眼长远,统一规划,科学部署,完善交通系统,改进厕所设施,启用沼气设施,完善供水系统,改善村容村貌。
要多方筹资,既要争取公共财政的投入,又要争取社会资金的参与,并可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和村民同意的前提下让村民集资,以解决资金不足问题。
其次,要做好群众工作,理顺并保持良好的干群关系。新农村建设的每项措施,村里的每项决定都应该符合群众意愿,为新农村建设奠定坚实的群众基础,这要求村干部既要做出合乎村民意愿的决策,又要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
要切实维护村民的权益,想村民之所想,急村民之所急,把村民的要求作为检验村党支部、村委会工作的标准。坚决避免损害村民利益的事件,遇事要和村民商量。只有村民和村干部拧成一股绳,新农村建设才能搞好。
再次,要大力发展农业产业化经营。教富村以山地为主,油茶林面积广大,但目前只是半机械化的生产水平,茶油仅为半成品,商品率小,价格低。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要大力发展农业产业化经营,把油茶种植升级为产业,形成产、供、销一条龙,提高经济效益。
建议村里成立油茶生产合作社,茶户可以最为会员加入,只负责供货,由合作社负责加工,包装,销售,并在时机成熟时建立油茶商贸发展有限责任公司,打出品牌,增强竞争力,降低茶油贸易成本。
我们认为,教富村的油茶生产并没有形成商品化生产、经营,但是蕴藏着巨大的商机,国内、国际茶油市场日趋活跃,茶油利用范围日益扩大的大背景下,教富村应该抓住这个机遇,在油茶生产上作一片好文章。
第四,保存好客家文化。教富村是客家人聚居地,客家文化是中华文明中的一颗瑰宝,保存好这颗瑰宝,既是对传统优秀文化的继承,又可以为将来开发乡村旅游奠定坚实的基础。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某个时期,乡村旅游将是教富村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
最后,要大力发展农村社会事业。要按照“乡风文明”的要求,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努力推进农村科技、教育、文化、卫生事业,加强法制宣传,增强村民依法维权的意识,努力提高农民的生活水平。
四,一些启示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要紧紧围绕“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的“二十字方针”,大力发展农村社会生产力,提高农民生活水平,努力推进农村社会、文化事业,完善农村基础设施,不断扩大基层民主,全面推进农村各项事业的发展。通过此次调研,我们深深的体会到:新农村建设,任重而道远。
要大力发展农村社会生产力,这是新农村建设的重心,也是缩小城乡差距,改变二元社会经济结构的根本途径。当前,我国大多数农村的生产工具仍然停留在“二牛抬杠”水平上,机械化水平低。发展农村社会生产力,就要不断扩大现代农业生产机械的使用率,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要减少农民数量,解放农村生产力,缓解高度紧张的人地关系,当前我国仍然有70%的农村人口,他们不同程度的对农村土地存在依赖,土地依然是他们的社会保障资料,这不利于淘汰小农生产组织形式和发展农业产业化经营,因此要多渠道的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延伸产业链,并要给与农民工市民地位,割断农民工与土地的联系。国家要扩大并认真落实支农、惠农政策,切实体现“以工促农,以城带乡”的政策导向,并认真落实“多予,少取,放活”的政策方针,下决心减少从农民手中的提取,增加支农资金投入,完善支农资金投入体系,以降低支农成本,提高支农资金使用率;要在“放活”上下功夫,消除酿成三农问题的制度体制根源。
要提高农民的生活水平,这是新农村建设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各项政策措施都应围绕“提高农民生活水平”这个出发点和落脚点上,从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努力,改善农民的生活状况,让他们真正体会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要努力推进农村社会、文化事业。农村社会、文化事业是农村发展水平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也是当前中国农村发展的薄弱环节。长期以来,中国农民都在为解决温饱,求生存而奔波忙碌,根本无暇顾及社会、文化事业,农村没有文化站、图书室 和娱乐休闲设施,卫生、法律服务严重缺位,农村恩格尔系数居高不下,形成了“一个中国,两种社会”的奇怪局面。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要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坚持以人为本,从提高农村发展水平,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高度出发,重抓社会事业。
要完善农村基础设施,改善村容村貌。我国农村的基础设施极不完善,“脏,乱,差”的弊病一直无法根除,农村没有统一的供水设施,没有垃圾处理系统,甚至还有地方没有通电,这些都严重阻碍了农村社会经济的发展,影响了农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国家要加大对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目前我国许多农村在搞基建的过程中出现中途资金短缺,承建方停止施工,工程撂荒。国家在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过程中应确保资金投入量,杜绝“一半工程”,减少资金浪费。同时,国家应通过政策措施吸引社会资金,扎实推进农村基础设施建设。
要不断扩大基层民主,完善农村政治制度。应该通过制度措施给予并保护农民自主管理村庄公共事务的充分权力,以切实有效地维护自身权益;要推进政府职能的转变,革新基层政府的运作机制,激活民间力量,最大限度的调动农村社会力量的积极性,切实做到“以农民为新农村建设的主体”。
改革已进入艰难的攻坚阶段,涉及的领域越来越广,需要触及的矛盾越来越来越复杂。新农村建设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开展了,前进过程中必将遇到更多的困难和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大刀阔斧的改革。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全度过“矛盾凸现期”,真正建成社会主义新农村。